送走拿著兩張解題思路, 滿載而歸的林曦。

宋澤與她互道了晚安, 看她心情頗好的樣子，顯然並未將早前發生的事放在心上。

看著她關上家門, 聽見大門反鎖的聲音之後，宋澤也關上了自家的門, 走回臥室。

沈思了片刻, 宋澤拉開抽屜, 從裏面拿出黑色的移動硬盤。

指尖輕輕敲擊在移動硬盤黑色的外殼上, 宋澤嘴唇緊抿，深潭般的眸子，暗流湧動。

終於, 他下定決心，打開電腦。

如果趙小璐能夠一直安分的話, 他是不想走這一步的。

將人逼入絕境的事，宋澤不會輕易去做，倒不是心軟, 而是怕真的把人逼急了，趙小璐會狗急跳墻。

可是最近趙小璐又開始蠢蠢欲動，他懶得去理趙小璐為什麽會這麽偏執, 只是……宋澤卻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。

因為他難以預料, 下次趙小璐會怎麽做。

在走廊上議論的四個人，其中兩個, 最近一直和趙小璐走得很近。

趙小璐做事, 向來難尋證據, 可是以宋澤這兩年對她的觀察，幾乎可以斷定，那兩個人是受了趙小璐影響，才會說那些話。

如果今天不是恰巧被張磊撞破，將還沒成氣候的流言捅到臺面上，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子，宋澤可以輕易預料。

被孤立，在一中這種學風良好的學校裏，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最嚴重的霸淩了。

雖然現在的小曦，內心已經足夠堅強，未必在意同學們的孤立，可是宋澤卻不能容忍，有人蓄意針對她。

既然手裏捏著不錯的牌，他為什麽要一直被動防守？

宋澤精致的眸子微微瞇起，就先把趙小璐一直以來，引以為傲的依仗毀掉吧。

“哢噠哢噠……”

宋澤修長白皙的手指，敲擊在黑色的機械鍵盤上，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，顯示屏的光亮映在他俊美的臉上，一串串字符在他清透的眸中流淌。

進入三月，新聞上，報紙上，有關R病毒的新聞，開始鋪天蓋地的報導。

肆虐的R病毒並未散去，可是在Z市生活的大多數人，卻已經平靜下來。

走出X省，他們或許是人人避之不及的，瘟神一樣的人物。可是就像於思思說的，他們身在R病毒的大本營裏，大家也只是活著的普通人而已，誰也別嫌棄誰。

身處Z市的他們，沒有資格如其他地方的人那般，像面對洪水猛獸一樣，拒絕R病毒的到來，因為他們原本就是洪水猛獸。

在最初的驚慌過去之後，人們慢慢開始冷靜下來，變得與往常並沒有太多不同。

他們工作著，學習著，喜愛美食的Z市人，減少了外出用餐的次數。人員集中的工廠，被封閉起來。外省很少有人在這個時候，來X省游玩。

酒店、餐飲業的經營狀況一片慘淡。或許一整天都不會有一位客人進店消費。

氣溫還十分寒冷的北方，因為取暖需要，室內空氣的流通性不佳，導致R病毒在北方迅猛傳播著，很快成為人們談之色變的疫病，有些村莊甚至設起了路障，用來阻止外來人口進入。

身處Z市的民眾，卻不知在什麽時候，漸漸克服了恐懼，連街上帶口罩的人都漸漸少了。

偶然間，人們也會談起，市裏的醫院，今天又收治了一個感染R病毒的病人，只是語氣卻是淡淡的。

誰也不知道，下一次，厄運會降臨在誰的身上，只是人是不可能因為心裏的這些恐懼，就放棄生活的。

無論在怎樣的境地裏，生活仍在繼續。

即使只是被時間拖著、拽著，也仍然繼續向前。

人類這種生物，適應力強得可怕，不論在怎樣的環境裏，大多數人，還是努力地活著。

身為高三學生的他們，自然也在盡職盡責的學習，在這樣的環境裏，他們上課的天數，居然一點都沒有少，畢竟高考的腳步漸漸近了。

看著班級前方的宣傳欄裏，一天天減少的天數，大多數同學對於考試的焦慮感，蓋過了對R病毒的恐懼。

在宣傳欄上，距離高考的天數，減至100天的時候，老班在自習時特特點出來，又開了一次考前動員會。

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，他們居然趕上了高考時間改革的時點，成為了第一屆六月份就進行高考的學生。

少了一個月的折磨，多了一層忐忑。

高考這種事情，除了金字塔尖上的那幾個人，其他學生，無論給多少時間，也還是會覺得沒有準備好。

林曦拎著垃圾從樓上走下來，卻發現先下樓的阿澤站在樓梯口附近，他脊背挺得筆直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。

“阿澤，在看什麽呢？”林曦把垃圾袋扔進垃圾桶裏，向前走了兩步，發現他沒有回應，也沒有跟上來，有些奇怪。

林曦招手，見他仍沒有反應，只得回去拉著他向前走，“再不走，晚自習就要遲到啦。今天英語老師，會來檢查晚上的聽力測試的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宋澤收回視線，任由她拉著他的手，向外走去。

“當然啦，白天上英語課的時候，他特意說了那麽多，我覺得他今晚一定會查的。”林曦拽著阿澤的手，快步走著。

宋澤握住她的細膩溫暖的手，被她拉著，跟在後面，一副悠悠閑閑的樣子。

“阿澤！”林曦郁悶了，身後那個人，真是出工不出力。

阿澤雖然瘦，可是身高擺在那裏呢，一直這樣拉著，她的胳膊也是很累的。

宋澤輕笑一聲，按照她的心意快走了兩步，在他們並肩而行的瞬間，她放開了一直握著他的手。

宋澤無奈地笑了，他就知道會這樣。

林曦擡頭，忽然發覺不自不覺間，她看阿澤的角度變了，不由問：“阿澤，你是不是又長高了？”

宋澤指了指變短的校服褲腿，“顯然了，你才發現啊。”

林曦驚訝地看著露出腳踝的褲邊，“真的。”

宋澤用力地揉搓了一下她的頭發，語氣略帶不滿，“真是的，觀察一點也不仔細。”

林曦理了理被阿澤弄亂的頭發，安慰他，“再忍忍吧，反正再穿幾個月，這身校服就退役了。”

宋澤：“……”

她的關註點究竟在哪裏啊！他正因為她的遲鈍郁悶呢！

可是看她安慰著自己，眼睛忽閃忽閃認真的樣子，宋澤就覺得……

好吧，小曦果然很可愛。

他們在距離晚自習鈴聲響起，還有五六分鐘的時候到達。

坐下後，林曦拿出測試英語聽力需要用到的收音機，調好頻道，裏面正放著英語聽力測試的慣常前奏，貝多芬的《致愛麗絲》。

林曦連忙從書桌裏，拿出英語練習冊，剛準備好橡皮和2B鉛筆，粉撲撲的答題卡已經發了下來。

新學期開始，他們日常測驗時的選擇題，全部使用答題卡答卷。這也是為了習慣高考的答題方式。那一個個密集的選項，不註意還真的很容易答串行。

不好的是，每回測驗後，選擇題的成績和答案，會貼在教室宣傳欄的前方，讓學生自己查看。

作為班級後進梯次的林曦，每次都要經歷公開處刑。

而阿澤的排名，仍然是次次第一，從無例外。對於他而言，滿分才是大概率事件。

當一個人太過厲害的時候，其他人就只能崇拜仰望，完全羨慕嫉妒不起來了。

林曦調整了一下耳塞的舒適度，隨著悅耳的女聲響起，正式進入答題狀態。

一陣香水的氣味襲來，濃郁得讓人頭暈，鼻子有點發癢，讓林曦忍不住打了個噴嚏。

不用擡頭，林曦也知道是英語老師來了，最近他買了一瓶香水，味道特別特別濃郁，簡直香飄五裏，完美地遮掩了他身上的煙味，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這麽講究了。

英語老師在教室裏轉了一圈，就走了，可是他的味道，卻一直漂浮在教室之內，英語聽力結束的時候，那味道也沒有散掉。

不但沒有散掉，反而更濃了，因為測試結束的時候，英語老師又過來把答題卡收走了。

林曦正在把收音機收起來的時候，忽然聽到英語老師聲音嚴厲地說：“趙小璐，來我辦公室一趟。”

林曦擡頭一看，英語老師不單聲音很嚴厲，臉色也絕對誰不上好，顯然是有事發生。

詫異地看著趙小璐從座位上站起來，跟著英語老師向外走去，一直專心做題的林曦，完全沒弄懂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，轉頭看向於思思。

她的同桌很有點眼觀六路，耳聽八方的本事。

果然，於思思湊到林曦耳邊，小聲說：“她來晚了，聽力考試快結束的時候，才進班級。”

林曦點頭表示了解，怪不得英語老師那麽那麽生氣，畢竟英語老師白天的時候，還特意提醒過，讓學生晚上英語聽力的時候不要遲到。

結果趙小璐晚上就逃掉了整場英語測驗，這簡直就是在戳英語老師的肺管子嘛。

趙小璐顯然是被抓了個現行，不過和林曦也沒什麽關系，她和趙小璐兩個人，早已是陌路人了。

教室後面，宋澤轉著手裏的簽字筆，黑色的筆身，在他白皙靈敏的手中轉出一道殘影，手的主人瞇著眼，註視著那道消失在轉角處的高挑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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